太行风｜河北阜平大道村：荒山变成金山银山

　　大道梯田

　　河北保定阜平县大道村，原本没有大道，仅有一条季节性河道穿村而过。没大道，却叫“大道”，村民对“大道”该是有多向往。记得，当年我曾下乡到大道村，恰逢雨后，河道漫过乡村小路，只得脱了鞋袜，挽高裤管，深一脚浅一脚蹚水进村。沙石硌着脚，更硌着心。十多年，再未去过。

　　近几年，去大道村的人越来越多，村庄也完全换了一副模样。2020年盛夏，再次来到大道村，站在山巅观景长廊远眺，满眼都是希望的翠绿，满树的香梨如颗颗硕大的玉露，惹人欢喜……

　　村民们为香梨进行套袋作业。

　　一

　　如何治理荒山,这个祖祖辈辈难解的课题，再次摆在了大道村517户、1370口人面前。

　　2012年12月29日至30日。习近平总书记来到革命老区阜平，考察扶贫工作，向全党全国发出了脱贫攻坚的动员令，如一声春雷响彻太行，响彻神州。

　　次年春天，河北建设集团委派时任集团办公室副主任的朱国发携五名员工，组成帮扶团队，在春寒中驱车向阜平进发。一路向西，穿山而行，朱国发的心情随大山越来越高而越发沉重，坐在身边的年轻员工张国威同样感受到肩负的责任沉甸甸的。

　　大道村曾有建档立卡贫困户299户，可耕种土地很少……面对着这样的“家底”，一行人茫然无措不知从何入手，不知如何帮扶，更不知阜平扶贫的前路在何方。时间紧迫，朱国发一行经过考察发现：阜平虽山高沟深，基础薄弱，但生态良好，资源丰富，适宜发展农业和旅游产业，可以此带动群众脱贫致富。四月，河北乾元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在阜平成立，朱国发任公司总经理。在与贫困的“拔河”中，村民手中的“筹码”多了，果树、花卉种植，农产品加工、销售，生态旅游开发等渐渐做得风生水起。

　　“乾元”，本出自《易经》，乾为天，元为始，乾元即为天道之始。蓬勃盛大的乾元之气，具有刚健有力、生生不息的动力之源，也昭示着河北建设集团帮扶阜平脱贫的决心与恒心。

　　阜平“九山半水半分田”，靠山吃山，荒山野岭，只有走市场化集中开发的路子，才能走活全盘。县委、县政府经过反复研究论证决定：立足脱贫攻坚大局，把用好土地政策、盘活土地资源、发展优质林果产业作为战略突破口，做好荒山综合治理项目，让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，促进农民增收，改善农村面貌。

　　2015年春，大道村荒山综合治理项目推向了市场。历史与时代的机缘之下，乾元与大道村因荒山治理紧紧捆绑在了一起。

　　如何治理荒山，这个祖祖辈辈难解的课题，再次摆在了大道村517户、1370口人面前。

　　刚开春，大道村村委会院里聚满了人，村民大会如期召开。村党支部书记顾革章清清嗓子，提高嗓门，刚说出大会主题——“流转荒山”，村民立时炸了锅。这也是预料之中的。也好，道理不掰扯不明，任他们说，任他们提。

　　“以前从分产到户，这山就是我们的，现在让企业收回去？门儿都没有！”

　　“山上有我家的祖坟，你说迁坟就迁坟呀？”

　　“一毛不拔的荒山，多少年来一个钢镚也没长出来，他们开发还能生出金子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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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些问题，村干部尽管提前想到了，只是这样乱哄哄一吵，想说也说不清了。会议不得不提早散去，但“明白纸”都发到了村民手上，深入、细致、耐心的群众工作已经展开。

　　半年多来，县里、镇里派人三番五次到大道村，向村民们讲解政策，解疑释惑，逐渐打开了大伙的心结。顾革章和村委会主任李新顺率先在荒山流转协议上签了字。

　　村看村，户看户，群众看干部。村干部带头签了协议，还把群众工作做到了田间地头、院里炕头，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。慢慢地，一个个问号消失，局面一点点打开。

　　“荒山整理出耕地又带不走，还是咱村里的，该给的租金一分不会少给；企业赚了钱，该给的股金照样会给；平时，在园区干活，还能挣上工资。在家门口儿让你成为挣租金、股金、薪金的‘三金’农民，上哪儿找这好事？”

　　“荒山经过整治，种上果树，变成了‘花果山’，你说咱能不能挣钱，那可不就是‘黄土生金’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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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二次村民大会，主题只有一个——“签协议”，又是乱哄哄一阵，却个个笑容洋溢，三千多亩荒山全部流转到村委会。

　　二

　　荒了几辈子的大山，变成了绿水青山，变成了金山银山，充实着大道村幸福的底色。

　　昔日的荒山一下子成了焦点。老百姓在关注着这荒山如何变良田，良田如何变果园，果园何时达丰产。

　　在阜平摔打三年，已经34岁的张国威，成为项目“掌舵人”。这个精瘦的男人憋足一股劲，在2015年7月那个火热夏季，带领施工队挺进荒山。

　　要真正整出好地，种上果树，长出好果，标准必须要高，质量必须过硬。张国威一点点学习，全过程指挥，丝毫不敢懈怠。有时，他望着山上转动的钩机出神，想象着未来梯田的模样就两眼放光。摘下眼镜，擦擦蒙上的灰尘，紧眨几下困倦的双眼，继续向下一个施工点走去……

　　镜片可以蒙了灰尘，但眼里揉不得沙子。以“整齐、整洁、美观、实用”为整治核心，以设计标准为基础依据适当拔高，这样的高标准，张国威与技术团队把得很严。

　　半年多时间，三千亩荒山变了样，一处宏伟的景观——“大道梯田”跃然于眼前。站在山顶俯瞰，一片片园区高低错落，布满山冈；一道道梯田纵横交错，层层叠叠。众人欢呼雀跃，疲惫的张国威却异常平静，将欣喜埋在了心底，他知道接下来还有通过综合验收和暴雨考验等关键环节。

　　考验来了。2016年7月19日，特大暴雨下个不停。张国威万分心焦，山上的梯田能否扛得过去？

　　雨小了，张国威披上雨披就往山上跑。一路查看，排涝系统正发挥作用，“哗哗”的流水顺山而下，他的心舒缓了些；再向上，护坡田坎发挥了作用，仅路坡处冲出些流漕，地块并未受损，他的心才彻底放下。

　　张国威抖了抖满是泥浆的迷彩鞋，拿出手机拍照，发到阜平荒山综合治理微信群报平安：“大道农业生态示范园安然无恙！”

　　当时，我也在微信群里，第一时间看到那条信息很高兴。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场景，在经受住暴雨洗礼的大道梯田上，那个经常一身迷彩服，风尘仆仆参加荒山综合治理项目的张国威，脸上灿烂的笑容，与大道村的梯田相映成趣，和谐如画。

　　成方连片、配套完善的大道梯田，以及优质的山泉、干净的土壤、清洁的空气、充足的光照、较大的昼夜温差……此时，再盘盘大道村的绿色生态“家底”，村民们心里有了谱，身上充满干劲儿。

　　种什么果树？又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。朱国发带着张国威数次跑北京、山西、保定，考察市场，并请教河北农业大学、山西省农业科学院太谷果树研究所的专家教授，最终确定培植玉露香梨。

　　玉露香梨是库尔勒香梨与雪花梨的杂交品种，皮薄、肉厚、汁甜、渣少、酥脆，曾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指定供应水果，获“中国梨王”之称。

　　当一个个小小的香梨挂满枝头，与耀眼的阳光交织在一起，那么璀璨，让人心生欢喜。更让人激动的是，大道村种出的玉露香梨果然品质极佳，加之无公害的种植环境、现代化的农业科技，2019年初产上市即通过有机绿色双认证。且从大道村向周边大石坊、小石坊、黄岸底、北果园等村子扩张，香梨种植面积已达四千多亩，五年规划达到一万亩。

　　登上梯田最高处，正当我望着田间一个个巨大的圆形蓄水池与旁边蓝色小房子出神时，一个敦实憨厚的年轻人健步走来，向我身边的张国威挥了挥手，喊道：“张总，今天的浇灌任务完成！”

　　他叫顾永会，36岁，大道村村民，曾四处打零工，干过电焊，下过工地，跑过运输。因勤奋好学、认真负责，张国威任命他为项目区水电主管，月基本工资近四千元。顾永会兴奋地说：“那蓝色小房子就是新上的智能监测浇灌系统水肥一体化设备，我用手机遥控就可完成精准浇灌，省时又省力！”

　　漫步梨园，遇见一位开拖拉机锄草的老人，冲我们憨憨一笑，“突突突”远去了。张国威说：“他叫顾秀圻，是这里年纪最大的拖拉机手，六十九了，身子骨还特硬朗，老伴有脑血栓后遗症。现在他在园区里开拖拉机锄草、耕地、培土、运输，一天收入一百块钱，一年能干三百来天呢！”

　　说话间，两名三十多岁的妇女穿行林间，一个叫杨丽，一个叫赵树梅，都是嫁到大道村的媳妇，在园区担任技术员。这不，她们正仔细查看梨果的受光着色情况，那灼灼眼神中分明透着幸福和希冀。“果树种植我们都是从头学起的，拉枝、剪枝、刻芽、疏花、疏果、套袋、分拣，现在都能拿起来。还有不少人跟我们学徒呢！在园区打工，我俩的月工资就有两千八哩！能不卖力气吗！”两人脸上满是自豪和自信。

　　荒了几辈子的大山，变成了绿水青山，变成了金山银山，充实着大道村幸福的底色。

　　村民们掰着手指数着变化：一亩地一年流转金八百元，大伙还能到园区打工挣工资，一天就有百八十元的收入。园区用工最多时，达到两三百人，连阜东新区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小区的农民也吸纳了进来。再加上有养鸡的，有干家庭手工业的，有干个体的……现在想在大道村找出个闲人可难哩！

　　三

　　校准了幸福的坐标，收获了甜蜜的事业后，展现在大道村村民眼前的，是从未有过的安稳和踏实。收获了一季季的甜蜜，大道人的目光望向了幸福坐标的更远处。

　　大道农业生态示范园作为现代田园综合体，仅发展以香梨为主打的农业产业，未免过于单调了，配套打造文化旅游品牌才是主攻方向。

　　2019年4月6日，大道梨花绚烂绽放。园区百亩台地被气球、彩旗、风筝渲染成落入凡尘的彩虹，首届梨花节暨旅游摄影大赛在阵阵花香中盛大启幕。健步竞赛、文艺演出、民俗表演、风筝展示、赏花游园、摄影航拍等丰富多彩的活动，使大道农业生态示范园名声大震。

　　今年受新冠疫情影响，未举办节庆，可陆续慕名而来的数千名游客还是戴着口罩，共赴四月梨花之约。令人惊艳的是，新植的百余亩二月兰随风怒放，荡起紫色的波浪，煞是美丽。雪白的香梨花、艳紫的二月兰，还有流连的蜂蝶，配上湛蓝的天空、如纱的流云，大道村的美景再次刷爆朋友圈，为大道文化旅游品牌赢得了好口碑。

　　张国威凝视着山顶的观景平台畅想着，那里不久将建起三层观光阁楼，咱大道村梯田的四季美景都能尽收眼底了：春来万树繁花，夏至佳木吐翠，金秋香梨沉甸，隆冬瑞雪兆丰年……

　　“脚下这一百三十亩新犁的地，种的是波斯菊、格桑花、百日草、马鞭草，所有道路两侧种植有两百亩油葵，待八九月份，这里将是美不胜收的五彩花海。”张国威说道。

　　关于未来，张国威与大道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一同畅想：

　　“文化旅游产业可以发展健康、旅游、养老、休闲等多元的维度。”

　　“可以建成文学、摄影、书画、影视创作基地。”

　　“依托园区道路开展骑行、越野、骑马等体育赛事。”

　　“发展观光、采摘、露天自助餐饮等休闲农业。”

　　“利用蓄水池、塘坝等建成山顶水上公园，垂钓也可以。”

　　“更多大道及周边的村民都可以参与进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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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最高观景平台下至第二观景平台，顾革章兴奋地说：“雄忻高铁今年十月份就要开工建设了，就穿过大道村。”高铁要从地下穿越大道项目区，阜平高铁站就在邻村大石坊。不远的将来，大道一定会步入富裕幸福的康庄大道。（张金刚 图片均为牛泽仁摄）